「努力很重要！即使我沒有辦法到極端傑出，但極端優秀是需要天才的，而天才不多，頂尖的人也很少，所以我們不必因沒辦法到達頂尖就不做，只要我們能看到自己一直在進步，就可以繼續不斷做下去。」－－－李昕

演講內容：

★ 因緣際會開始賣藝　　　　　　　　

　　人生機緣很難預料，小時候我從沒有想過有一天會在眾人面前跳舞給大家看。因為我一直是個很害羞的人，而父母都是公教人員，也常鼓勵我們以學業為重。至於跳舞、繪畫可以是消遣，卻決不可能是正業。但我現在屬「失業」狀態，過去曾經當了十五年牙醫，而現在卻是到處「賣藝維生」。（笑）其實我覺得還滿好玩的，以前年輕時覺得流浪是一件很浪漫的事，卻萬萬沒想到自己四十歲才開始流浪！但我仍滿意於現今的生活，很多朋友會質疑問我「以前的牙醫生活和現在的賣藝生活有何不同？」我就會笑著回答：「起碼不必早起！」我在台北一家公立醫院當了十幾年牙醫，過去一直過著上班打卡的日子。但現在的我時間全然屬於自己，有足夠的時間可以悠閒地喝著咖啡。對我而言，這種生活很適合自己。

　　

我學佛郎明哥的時間很晚三十五歲才開始，一開始只是想運動而已。因為長大後忙工作、先生孩子，根本沒有太多時間運動，記憶中運動完流身汗，一切煩惱也隨之消失的感覺一直很吸引我，所以我開始跳舞。 　　 西班牙舞有四大類：佛郎明哥、古典舞、……一說起佛郎明哥大家就會聯想到「卡門」，其實「卡門」是齣法國編曲家編的歌劇，因為音樂很好聽，所以西班牙人也會拿來編舞。但佛郎明哥決不等於「卡門」。而且卡門這個歌劇中的吉普賽女郎也不等於所有吉普賽女郎。根據我的了解，她們跟東方女性比較像，是保守而重貞操的。相傳新娘在新婚初夜必須經過一種測試，以證明她是處女。如果不是，雙方家長有可能因此而大打出手。

古典舞是用古典音樂來編舞，它和佛郎明哥有個共同特色：跳舞時上半身是直挺的，肩膀這邊的關節是很開的，因此和也使用古典音樂編曲的芭蕾舞感覺不一樣。佛郎明哥舞的節奏性很強，跳舞時有很多踱地的動作。我們的鞋子和一般鞋子不同，鞋跟和前面都釘有釘子，舞者本身也是個樂器，因為它要發出很多聲音。例如我們平時表演是一團人，後面有人以拍手打節奏，而前面的舞者即使敲響板也是按節奏來打，踩腳亦是如此。地板是鼓，舞者的腳就像鼓槌，可以踩出很多聲音。佛郎明哥不只是視覺的，而且是聽覺的。接下來我先帶來一段舞蹈…。

★ 第一次出走－走出婚姻

　　今天我只是想來跟大家閒聊人生兩大課題：愛情與自我實現。二十五歲的我是一個牙醫，結了婚，生了一個小孩，很乖很老實地在公家醫院工作，完全沒有想過未來的自己會是如何。但在二十八、九歲時，我開始對自己生命有了懷疑。牙醫生的工作很穩定，收入也還不錯。我覺得自己當時該有的都有了，但是卻不是很快樂。也許當時太年輕，不知道「知足常樂」的道理，只是很不滿足，想找出不快樂的原因。於是我開始做很多的嘗試。我的人生有兩大抉擇，一是選擇離開我的婚姻，一是辭掉牙醫的工作。其實我當時非常害怕，也不確定自己做的是對還是錯，因為當時一切狀況外表上看起來都是滿好的。例如我做了十五年的公務員，生活很安定，但我常會問自己：我真的要這樣過日子一直到六十歲，和這群同事、這棟建築物一同老朽於此嗎？最後即使做出決定，我的心中依然惶恐不安，其實並不如別人所想像那麼勇敢。但我會問自己「害怕什麼？」尤其離開婚姻時。女人害怕有許多因素，其中之一是害怕傷害到別人，尤其身邊親近的人。還有害怕別人的閒言閒語、老了沒人要怎麼辦？…但我告訴自己不必害怕：「我可以照顧我自己！」因為當時還是牙醫，我還可以做些自我的探索。

★ 砰然心動，找到最愛－繪畫

　　但是嘗試就是如此，當你跨出第一步，接下來就很難回頭了，而且愈走愈遠。比方說我就開始嘗試繪畫，也在高雄、台南、台中等文化中心舉辦過畫展。
　　 其實我從小喜歡畫畫，很多朋友看我開畫展不會覺得奇怪，因為我從小就是學藝股長，也得過許多獎。但是那麼多年不畫了，要重新拿起畫筆其實是件滿困難的事。但那時沒有包袱，而且畫畫讓我心裡有一種莫大的平靜，於是我就繼續畫下去。雖然其中也會碰到沒有靈感、覺得自己畫得不夠好…等問題。但是我卻篤定畫畫是我一輩子會持續做下去的事。我的意思是說，當你找到一件真正想要的事時，你心裡會有一種非常清楚的感覺，你會知道。一般人在還沒有找到前都會很徬徨，我覺得沒有關係，儘管嘗試。我在繪畫之前其實也試了很多，包括攝影、捏陶。即使都很快樂，但都不如畫畫帶給我強烈的慾望說：「我要繼續畫！」

至於寫作則是偶然，因為開畫展時一些藝文界朋友就鼓勵我要寫文字介紹自己。寫出一兩篇後，陸陸續續就有人向我邀稿。像《張老師月刊》、自由時報還給我一個專欄。我很惶恐也很興奮，就這樣一直寫下去。我覺得不管從事任何一種藝術創作，開始時一定很生疏，覺得自己做不好，也很懷疑自己的能力。但在朋友鼓勵下，總可以繼續向前走。尤其跳舞更是神奇！原先我們只是幾個朋友在下班後一起練舞，後來有個朋友開家PUB，需要點餘興節目，於是邀請我去跳舞。那時我才學了半年，跳得實在不怎麼樣，但那時沒自知之明，只想說當牙醫生活很苦悶，能換種身分，打扮得漂漂亮亮也不錯。我這人又好強，既然答應了就決不能丟臉，於是認真地練。後來練練練就私下找老師學，甚至到西班牙學舞。所以我覺得朋友很重要，像耕心讀書會這樣一個氣味相投團體就很好，可以互相鼓勵，共同去做有興趣的事。

★ 只要進步，就可以繼續

　　於是我開始畫畫、跳舞、寫作。我運氣一直滿好的，三十歲畫畫，三十五歲左右跳舞、寫作，機緣也很好，一直受到別人的鼓勵與肯定。我的個性喜歡玩，覺得這樣很好玩，就這樣玩下去。後來愈來愈覺得我就是適合這樣玩，牙醫這工作雖然很好也很有意義，但我覺得這就要看你適合不適合。練舞難道不辛苦？只是這種辛苦和你不願意去做的事比起來是截然不同的。跳舞雖讓我吃盡苦頭，卻是我最想做的事。說實話，我這把老骨頭要練舞是很不容易！跟我一起練舞的人都是小我十五、二十歲，我年紀比他們大，卻跳得比他們差，本身就得承受很大的壓力。像我們去年去西班牙學舞時（之前我去過兩次），老師是個暴躁的西班牙人，他對我的不滿意都顯現臉上，因此我十分十分沮喪，尤其有一天我看他一直對我搖頭，回家後立刻大哭了一個晚上。那種感覺就是懷疑自己的能力－又沒天分，又那麼老了，還要繼續嗎？我整個人將近崩潰，還打越洋電話給媽媽。通常我是不到最後關頭不會向我媽媽求救的。後來換了老師，情況好很多。因此當我教學生時，我會儘量鼓勵他們。而且我相信潛力是無法想像的，因為我當初也從來不敢奢望我能做這麼多事－尤其跳舞。努力很重要，即使我沒有辦法到極端傑出，但極端優秀是需要天才的，而天才不多，頂尖的人也很少，所以我們不必因沒辦法到達頂尖就不做，只要我們能看到自己一直在進步，就可以繼續不斷做下去。

第二次出走－離開牙醫

　　關於我辭掉牙醫師工作一事，那是我當時想，人生有五件最重要的事：一是牙醫，畢竟我受了那麼久的專業訓練；二是我女兒，這點我最覺虧欠，因為我沒有給她一個完整的家。另外就是畫畫、寫作和跳舞。但我時間真的不夠，那我到底要放棄哪一項？雖然人愈到老愈沒有安全感，錢會變得很重要。可是其他三項都好玩，就牙醫這項不好玩。而女人似乎從來就不會將孩子丟下不管，像我就從沒想過。於是我就決定把工作辭掉！我如果沒有小孩，大可白天做我喜歡做的事，晚上再當牙醫，那不就可以保住我的飯碗？但是我不可以。記得曾看過這樣的報導：一群女高爾夫球選手參加巡迴比賽。她們共同有的特色是一手推著推竿，另一手卻推著嬰兒車，因為整場巡迴賽下來時間拉得很長，而他們放心不下自己的小孩！有些女人雖然發覺自己其實有一些才能，但在孩子的考量下，他們仍會放棄自己，選擇孩子。男人這點就比女人幸運。

兩性平等是否只是夢想？

我高中是念北一女，身邊極多非常優秀的女孩。但我發現很多優秀的女孩出社會後也沒做什麼，只是帶孩子而已。她們不是只能帶孩子，說不定做別的事會更好。當然我們可以說是她個人的選擇，她也可以享受帶孩子的樂趣，那這樣就沒有問題。但若這只是她唯一的選擇，這就很可惜，社會會少掉很多人才。我們從小也是跟男生在同樣競爭的環境下長大，社會並沒有給我們保障名額，或是考試加分，長大後再要求我們配合男人。如果真的如此那也很公平。但現在不是，從小我們女生也是被要求同男生一起用功讀書啊！我常覺得我們這代的女性常適應不良，生活過得很苦悶。我們媽媽那代似乎沒有這個問題。因為她們從小就被教育「少念點書，長大就當賢妻良母」，所以比較沒有衝突。而我們從小被教育成要表現出最好的才能跟男性競爭，但長大結婚後卻變成處處得犧牲自己、成全男人，也難怪無法適應！

　　
　　 在座有許多朋友，我想提出來的是，是否在教育下一代時，能給予兩性互相尊重的概念，事情不見得只有誰才能做，男生可以，女生也可以，而且應該互相幫助。可惜我在舞團接觸小我十歲、二十歲的朋友卻赫然發現，這方面的進步沒有那麼快，她們仍害怕結婚後就不能做自己想做的事！我比別人幸運的是很多事在三十五歲開始後，就能一直做得很開心，甚至誇張地說是「轟轟烈烈」。但更多的女人並沒有這樣的幸運。我常在想，如果女人在年輕時一直都在配合別人，等她們三十五歲、四十歲，一切夢想將變得愈來愈不可能、愈來愈遙遠。這很可怕，如果一個人到了四十歲還是活的很徬徨，生命豈不虛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