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外公 | |
我的外公姓偕,馬偕醫院的偕,名字叫萬來,是宜蘭真正噶瑪蘭人的後裔。 據外公父親講,以前他們家是大家族,一家大概有三十多人,一天都要吃好幾斗米。那時候,外公的祖父在貓里霧罕社有聲望,所以他們推薦他出來當頭目,聽說連續當了三任,每任二年(用推舉產生的)。 外公小時候家裡生活很苦,國小時到豐濱國小讀書須走兩個鐘頭,外公一年級時媽媽才五十一歲就因過度勞累而過世。一家生計就由已結婚的外公的大哥承擔,那時外公的大哥在新社當保甲書記(今之村幹事)。然後不知經誰介紹,帶著時年六十歲的爸爸、大嫂、姊姊和外公搬到水璉住,外公是在水璉國小讀完小學的。台灣剛光復,外公的大哥被調到壽豐鄉公所當財政課員,而後升為財政課長。外公初中考上鳳林初中,只讀了一年,因繳不起學費而輟學。那時,外公的大姊夫在豐濱國小當教導主任,介紹外公到鄉公所當工友,後經由特考升為正式公務人員,曾當村幹事、兵役課員到兵役課長,外公在豐濱鄉公所服務了三十五年因病須洗腎而退休。 外公的父親是經過基督教洗禮的傳教士,雖然因為親人擔保而淪為佃農,沒有留給我們任何的產業,但外公的爸爸留下三點交待:「信基督教絕不退縮」、「做人要誠懇」、「心中不可有貪念」,卻成了外公一生的人生信仰,也是外公的教導他的五個孩子的人生信仰。外公在宜蘭雖有很多親屬,但是從來沒見過,外公的爸爸在世時,除了交待外公上述的三點以外,還特別交代:「凡是姓偕的,都是我們噶瑪蘭的親族,叫做『房頭內』,有機會要去認親。」這句話雖然一直放在外公的心理,但因為職務、身分、交通上的不便,沒辦法實現外公的爸爸的交待,而感到遺憾。 外公說身為噶瑪蘭族後裔的他,應該要把噶瑪蘭人的文化、歷史保存下來,但是現在噶瑪蘭族在歷史記載中已快要消失了,關於這一點,外公感到很慚愧。據外公所知,我們的政府比日本還不重視我們噶瑪蘭人。外公在新社三十多年了,早在三十年前,就有一位土田滋教授來新社研究噶瑪蘭人的歷史;最近這八、九年來,也派了他的學生清水純來這邊研究噶瑪蘭人的民族、歷史、風俗習慣,但是外公從沒看過我們的政府對於快要消滅的噶瑪蘭族歷史做研究。外公覺得身為噶瑪蘭人的我們應該要把這些發揚光大,留給我們的後代,讓他們知道我們是真正的噶馬蘭族的後裔。 |
這是傳承噶瑪蘭文物的地方,屋前的。
|
|
最近宜蘭縣政府及住在宜蘭的幾位學者很重視噶瑪蘭族的傳統歷史,並重新整理以發揚光大,作為噶瑪蘭族後裔的外公,感到很高興。現在長濱、樟原這一帶還有五、六戶人家,以及新社這邊還保留有一部分噶瑪蘭人的風俗習慣,他們也很熱心參與。但是因為沒有後盾,只有希望幾位研究的學者多多給他們精神上的鼓勵。 最後談到我外公自己的家庭背景。外公的父親叫偕八寶,生了八個孩子,外公排行老么,目前還有兩個姊姊。外公母親在他小的時候就過世了,所以是外公的哥哥扶養外公長大的。外公因為初中沒畢業,暫時在鄉公所當工友,後來參加公務人員考試而擔任一個小小的公務人員,做了三十多年。外曾祖父並沒有留下財產,外公結婚時是空手的。後來生育了一男四女,過著很平凡的公務員生活。那時候外公就認為無論如何都要把我們噶瑪蘭族的後裔、小孩教育好,不要讓子女今後在社會上被人家稱作噶瑪蘭的「番仔」,不要讓子女和我們一樣過著流浪失所而貧困的生活,所以外公竭盡所能,想盡辦法把小孩教育好。大阿姨是輔仁大學畢業,可以說是在豐濱鄉的噶瑪蘭族中學歷最高的女孩;其他都是專科以上畢業的,所有的小孩都能夠讀書,這是身為噶瑪蘭後代的外公感到安慰的地方。
|
雖然目前在台灣閩南人也好,外省人也好,都把外公們看作「番仔」、「平埔仔」。但是據日本的土田滋教授講:「你身為噶瑪蘭的後代,應該感到光榮。」所以外公對於他是噶瑪蘭人的身分沒有感到丟臉或害羞。外公的心裡時時刻刻都承認他是噶瑪蘭的後代。更希望噶瑪蘭族的語言,能夠流傳下來,讓後代的人們知道我們的祖先是噶瑪蘭人。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