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理和是六堆地區非常傑出的作家,他的傑出來自於他對生活的崇仰,而且他的本身學歷不高,僅日據時代的高小畢業,但卻在現實的生活中接受人間煉獄般的折磨,再綻放出光彩奪目的文學生命。
鍾理和的一生,從婚姻、事業、患病、次子去逝、求學失敗...等,都是一連串的挫折,也是生活中所有苦的記錄,這些都是他所有寫作的題材,也是他作品的特質。
屏東的就學生涯
鍾理和是在屏東縣高樹鄉廣興路出生的,這裡一般鄉間的俗稱為「大路關」,雖然大路關的地區是一個偏避的農村,但鍾理和的父親鍾鎮榮卻是經商的,因此在屏東高樹渡過童年的鍾理和,算是比較平順的。八歲時候的鍾理和開始進入鹽埔公學接受日本式教育。在公學校的讀書期間,開始接觸了地理課,視野開始廣闊,也開始對大陸有了初步的認識。
文學創作的萌芽
接受高小的日本教育時,藉著由父親手中得到的一絲絲閱讀能力,熱心瀏覽中文的古體小說,其中「楊文廣平蠻十八洞」,更是喜愛,也因為深迷於這些古體小說,使他在高小畢業並未考上中學,這也是他一生致力於寫作的轉捩點。受到刺激的鍾理和再度進入村內的私塾學習漢文,受教於光達興先生,在村塾中閱讀能力漸漸增加,閱讀的範圍也逐漸廣泛,尤其在這段時間正是大陸五四運動發生之後,新文學的發展迅速,很多的名作家之作品,在台灣也都可以買到,這些新文學的作品,幾乎使他廢寢忘食,也開始有了寫作的動機,當時他用白話文寫出第一篇習作「雨夜花」,受到同年的異母兄弟鍾和鳴的鼓勵,於是更加深他在文學創作道路上的抱負。
初戀發展與同姓障礙
在十八歲的時候,鍾理和結束了一年半的私塾課程,主要的原因是父親的事業正往美濃方面發展。於是他為了協助父親處理事業,便經常往來美濃、高樹之間。平常的工作是帶工,並填寫工單與發薪。鍾理和與鍾台妹相識,也正是在發工單的時候。透過這種見面的好感,鍾理和與鍾台妹終於在近水樓台的相處之下,發展成一對熱戀的情侶,但因同姓的關係,交往的過程仍是處於不公開的情形下進行的。鍾理和廿三歲的時候,第二次世界大戰的戰事日漸緊迫,終於在七月的時候,中日兩國爆發了盧溝橋事件,中國正式開始對日抗戰,此時大部分的台灣青年,有的被徵召入伍服役,有的則編入島內的防衛隊,鍾理和也被編進了日軍的防衛團,負責地方受到空襲時的交通管制與夜間燈光監控等工作,防衛團的工作極其無聊,鍾理和頗為厭倦,且一再以有膽石病當理由,向防衛團的團長請辭,但這位當醫生的團長一直不准,還向他建議可開刀治療,鍾理和乃在這種煩惱的情形下,繼續待在防衛團。在廿三歲年初戰爭尚未開始時,鍾理和寫成了一篇未發表的作品「理髮匠的戀愛」,這是目前所留存的最早作品,中日戰爭爆發後,大陸的東北與沿海各省份許多淪陷在日軍手中,此時鍾理和與鍾台妹的交往,也終於被父親知道,傳統思想極為濃厚的父親認為,兒子一定要與同姓女子交往,是一件羞辱門第的事情,於是有幾次在盛怒之餘將他趕出家門,鍾理和描述自己那時好像「遊魂」一樣,在親戚家飄來蕩去。
遠走他鄉-貧困生活
面對這種家庭的強大壓力,鍾台妹也一再規勸鍾理和聽家長的話,讓這段感情結束,但鍾理和不甘屈服的頑強意志,卻仍讓他深愛鍾台妹不渝。由於家庭的反對,鍾理和與鍾台妹一同出走。沒有工作的鍾理和最後只好靠專業的寫作維生,在二九歲的那年開始,利用在台灣受日式教育所學到的日語,翻譯日本作家的小說、散文,投稿在各報社,賺取微薄的稿費維持生活。鍾理和卅二歲時,中國的抗日戰爭已經結束,但在北平生活的台灣人卻過的並不快樂,尤其許多的北平人都認為被日本統治的台灣人都是奴才般的討厭,因此鍾理和在北平看到這些將台灣比喻成「白薯」,寫成了「白薯的悲哀」,內容以迷糊的筆調,敘述了台灣從馬關條約到九九南京受降間所遭遇的命運。在北平的居住環境越來越惡劣,大部分的台灣僑民開始返回台灣。鍾理和也一家三口也從基隆南返,回到闊別八年的美濃笠山家中,台灣當時正逢久戰爭之末,元氣盡喪,再加上連年的風雨失調,各地的居民生活都頗為困苦。在同年的春天,鍾理和應聘到屏東內埔的縣立內埔初中,擔任代用的國文教師。到了七月三日,鍾理和因肺病初次發作,而病倒在任上,一直到隔年的年初即卅三歲時,肺疾又更加惡化,於是進入台北的台大醫院診治。
文學創作紀錄
在肺病診治期間,病情時好時壞,一直治療了兩年,即三十五歲的時候,因肺結核菌已侵入腸胃,使消化器官的功能全部喪失而病情更加嚴重,但當時剛巧抗生素發明而引進國內,才讓鍾理和起死回生,但新發明的抗生素藥劑的副作用非常強烈,幾乎使鍾理和聽覺喪失。在抗生素的控制下,雖然暫時無生命危險,但病情始終未能穩住,到了三十六歲的那年五月,才動胸腔整形手術穩住病情,開刀過後休養了五個月,十月份返回已經離開了三年的家,回家後因身體的關係無法擔任粗重工作,生活以寫作為主,包括「手術台之前」、「竹頭庄」、「山火」、「草坡上」、「親家與山歌」等篇文章,都是當年所完成的作品。到了三十八歲時,鍾理和參加了考試,錄取為鎮公所的里幹事,但由於里幹事的工作均需早出晚歸,極其辛勞,在上班了幾個月後,終於體力不支而辭職。在四十二歲的那年十一月,「笠山農場」終於榮獲中華文藝委員會所舉辦的國父誕辰紀念長篇小說獎的第二名(第一獎從缺),這時是他一生中最感驕傲的時刻,可是他卻沒有能力去出版這本書,「笠山農場」在他的有生之年,成為一本沒有讀者的成名作,是他一生的遺憾。到了四十六歲時完成「復活」一文,並著手寫中篇小說「雨」的初稿,但到了八月四日在病床上修訂「雨」一文時,不幸肺疾復發,吐血於稿紙上,在彌留之際,召長子鍾鐵民告知,希望要在他死後,將所存的遺稿用火燒掉,並交代家人以後不要再從事文學創作,對於「笠山農場」不能印刷問世,表示頗為遺憾。鍾理和的一生,留下了大約六十多萬字的作品,絕大部分是中、短篇小說,在所有的作品中很難看到有「歡樂」的題材,幾乎都寫下「悲憫」、「憂傷」的題材,因此他的作品讀起來令人心情沉重,但我們想起他那悲苦的一生,以及他寫作的生活背景,那種從筆觸間所流露的無限辛酸,才是真正最感人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