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家泰雅在烏來──烏來泡湯一夜情

新竹高中 彭元岐

◎行前

  學期末到現在,學校事、家事、社區事、客家夏令營諸事,一直忙到七月七日中午,才有時間陪阿惠回一趟宜蘭。中途,我們插進了一夜的烏來名湯之旅。

  出發前,我們還配合 MIGI 為七二水災做了一點點工作。原來是六號傍晚,接到身兼行政院原住民委員會的明吉維那的電話,她說她們八日會有幾部卡車去仁愛鄉救災,要我們配合。我們當下打電話給幾個朋友,一個晚上就收了滿滿一車還都很新而且都很乾淨的棉被衣物。

  七日一早起來,把涼井新的水源頭供應系統安裝完畢,確定可以正常供水,交待好鄰居福全幫忙照應老媽,先送賑災物品去竹東上公館「原住民文化藝術永續經營協會」給MIGI之後,我們直奔烏來。

◎名湯溫泉會館

  到了名湯溫泉會館 一看,不錯!庭園寬闊,素雅大方──畢竟是桶后溪畔獨立的溫泉會館,不是在南勢溪邊烏來老街擁擠的老溫泉旅社可以比擬的。一泊兩食面對溪谷景觀的和式房、2880加一成服務費,還蠻划算的。對於七年不曾出國旅遊的我們來說,已經是很棒的享受了!

  停車場旁的露天咖啡吧裡,有一種很特別的半自動咖啡器材,詢問那個年輕又可愛的服務生,她說這套器材還在實驗中,尤其是還沒定價,無法服務。我們帶著失望之情前去 CHECK IN,第二天我們卻嚐到了,此話暫且不表。

  Check in之後、咖啡、晚餐、泡湯,陪阿惠看完韓劇「大長今」,已經超過10點鐘,不禁擔心起來──半夜餓起來怎麼辦?尤其我這睡前有喝小酒習慣的夜貓子!與其半夜才出門找便利商店,不如趁這夜未央逛逛烏來老街,先餵飽肚子與酒蟲吧!

  門口的接待員說接送服務已經停止,還說街上只剩便利商店在營業──沒關係,自己開車出去,就算買個微波米粉回來吃也不錯!

◎阿春小吃店

  警察局門口大停車場停好車,順著老街往橋邊逛過去,經過MIGI曾經帶我們吃過竹筒飯的原住民小吃店──打烊了!幸好對面的「全家利商店」還沒關。不甘願,再往下走幾家,好極了!一家叫「阿春小吃店」的店家兩女兩男還在收拾中……

「還可以吃點東西嗎?」

「可以呀!」聽口音,實在聽不出來哪裡人。

不好意思麻煩人太多,現成的竹筍湯加一碗現成的米粉就好!

呀!冷凍櫃裡還有台灣啤酒,太幸福了!

取了啤酒,一看,圓桌上還擺著待炒的食材,試探性地詢問「還可以熱炒嗎?」

咦?可以!加點個大盤龍鬚菜,配著台灣啤酒滿足地吃喝起來

吃到一半,店家那個看來稍老氣的男人拎著半瓶啤酒過來了……

「客人從哪裡來?」

「新竹新埔客家人!」

「咦?很少客家人見面第一句話就承認自己是客家人喔!」

「我本來就是客家人哪!我還是今年客家夏令營的文化營的營主任呢!」

於是把客家夏令營始末約略說了一些!還發了我跟阿惠共用的名片。

端詳過我們印有「hakka」頭銜的名片後,這個中年男人說話了:

「難得耶!我老闆娘也是客家人喔!她是客家男人與客家女人所生,卻不會講客家話的客家人喔!」

「真的?老闆娘哪裡人?」我轉頭問那個看起來比較富泰的中年女人說話──錯了!比較年輕那個女人才是老闆娘!

「竹東大坪人!」

「還會講客無?」我用客語問。

看他有點猶豫,改用國語問:

「怎麼不會講客家話呢?」

「他亂講!我唸完竹東的新力工商,十九歲才離開新竹呢!海陸、四縣我都會,只是很少講了──沒有機會講嘛!」

  原來老闆娘唸新力工商夜補校時,還跟現任新竹縣長鄭永金同學呢──她差一點被我教到,十年前我還曾經在新力工商的升學輔導班上過課呢!

「大坪?上公館往五指山的路上,過去就是『軟橋』嘛!我早上才去上公館哩!」

於是我把賑災事約略說了一遍──剛剛拿著酒瓶子那個男人話匣子全開了!

  原來這個中年男人是楊梅「高山頂」客家人,小時候搬到宜蘭,已經完全不會講客家話了!但是他卻完全記得陳家的來龍去脈──尤其是再三提到他們陳家「潁川堂」光榮的堂號!

阿惠說話了:

  「宜蘭?我羅東人呀!只是我父母都是詔安客,他們也都不會講客話了,我小時候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客家身分呢!嫁給我先生之後才學講客的。」阿惠後面幾句改用客語,雖然不算字正腔圓,倒也已經通順流利了!

阿惠說完,我問陳先生「怎麼會到這裡?」

一段滑稽突梯的答案又來了──他指著那個較富泰的中年女人說:

  「自從我嫁給我太太以後,人說『嫁雞隨雞,嫁狗隨狗』嘛!他在這裡幫忙,我就在這裡當義工囉!」那個富泰女人白了他一眼。

「那你太太是?」

「也是客家人,國姓鄉的!」

「國姓鄉?莫非是『柑子林』人?聽說柑子林很多客家人耶!彭百顯聽說也是那裡人!」

「不是!我太太是在上游一點的北港溪邊。唉!那裡好多都是客家人,只不過年輕人大概也都不會講客家話了!」

陳先生有些喟嘆起來,我稍事安頓:

「沒有學習的環境啦,也許老人家沒有強迫啦!」

  於是我補上當年自己遷居竹北,卻強把兒子送回新埔讀國小的事大略說了──是呀!前妻閩南人,與我溝通都講國語,又沒跟老人家住,小孩子哪會講母語呢?幸好我堅持送他回新埔讀國小,雖然只讀了兩年又轉去竹北,國中又被我轉回新埔國中,如今我兒客家話溜得很呢!

話題轉回陳先生身上──「那你現在住在哪裡呢?」

「沙力妲對面啦,我跟他們『勢不兩立』啦!」

聽我跟阿惠都笑了──好個成語活用啊!

「沙力妲?我們去過呀!老闆是新竹尖石鄉人,還是我們新竹高中的第一屆校友,長跑冠軍不是嗎?」MIGI帶我去過那裡,我一直說要帶竹中校刊社訪問他都還沒實現呢!

「你說黎先生阿?不對不對!他是五峰鄉人,做過五峰鄉鄉長!你要訪問他,最好是趁他們三個竹中死黨聚會的時候!」

「三個竹中死黨?」

「對呀!另一個是桃園復興鄉鄉公所主任秘書,另一個就是我老婆的以前的老公的大哥啦!」

「哎呀!我的媽!好大的頭銜,好複雜的介紹辭呀!」

「不複雜!那是最直接的!原住民都是這樣一個接一個地介紹身分的,絕對不會錯亂!」

是呀!我想起自己小時候都弄不清楚為什麼有些表哥跟我同姓,有些卻不同姓!原來我們把「姑表」和「姨表」都稱「表」,所謂「一表三千里」──那才是含混呢!

「那你在這裡做什麼工作呢?」

原來他是「泰雅達利」溫泉會館的司機,下班來幫忙老婆和老朋友的!

「為什麼叫達利?達利是泰雅族的名字嗎?」

「不是!達利是西班牙印象派畫家,又像泰雅的發音,就拿來當店名了!」

是嗎?想到老闆娘剛剛罵他胡說八道,當場打電話給 MIGI。MIGI大概因為第二天一早要去仁愛鄉賑災,手機關機了!

回過頭,陳先生正在跟阿惠大談宜蘭的「福佬客(河洛客)」──什麼陳水扁也是詔安客家人啦!陳定南也是啦……只不過祖籍在詔安附近的某某縣啦……

咦?陳先生怎麼會知道這麼多?

那個一直沒講話、一直默默地整理鍋碗瓢盆又掃地的壯碩年輕男人說話了﹔

「他呀!他是我們烏來出了名的『陳博士』,他的知識可多的呢!」

我問陳博士:「那他又是誰?」

「他呀!就是老闆啦!不過他不是客家人,他是泰雅人口中的『mugan』──河洛人啦!」

咦?泰雅人稱河洛人『mugan』,跟「幹」字發音有關係嗎?有特別的意思嗎?是針對河洛人還是所有平地人?

敬陳博士一杯之後,兩個人瓶子裡也都快光了。我再去拿一瓶台灣啤酒,準備跟陳博士好好請教一番。就看陳太太惡狠狠地瞪著陳博士,我向陳太太求情「就以這一瓶為限」,阿惠也幫忙講話。

陳太太說了:

「你不知道啦!等一下還有一攤啦!」

「還有一攤?」

很少講話的MUGAN老闆又說話了:

「是一個原住民朋友的小吃店開張啦!你要不要去?」

當然要去!阿惠也同意──兩人都好久不曾這麼放開襟懷了!

於是,就聽陳博士說了:

「說到這個MUGAN嘛,實在不是一個好詞彙……」我聆聽!

「說到台灣呀!要從1895馬關條約說起了……」我繼續聆聽,同時已經暗自下了一個決定,明年客家夏令營推薦陳博士講一堂「族群融合」的課,或在新竹高中的社團或週會講,都很好!

一瓶台灣啤酒還沒喝完,回頭一看,陳太太已經騎在摩托車上了,眼睛直瞪著陳博士──不過我發現那種「惡狠狠」的眼光中掩不住一種愛與包涵的光輝……

老闆夫婦正在拉鐵門,我趕緊找陳先生「門前清」──兩人都一飲而淨!

「老闆!算帳!」

我要求老闆給我另外帶六瓶台灣啤酒過去當見面禮,老闆簡單回絕了,他只說:

「不必了!他們那裡有 ~

那「有」字由中音滑向高音再向低音做了一個圓滑的下降──正是泰雅國語的標準收尾!

「那──原住民朋友的小吃店在哪裡 ~ 」我的國語語調也開始泰雅了!

「很近!過烏來橋右轉的竹屋就是了!」就連那「了」字助詞都要唸成加重音而近似國語第四聲……

於是,他們兩對騎摩托車,我和阿惠牽手散步過去,到了烏來橋心,時間正好十二點整,望著橋下因七二水患而奔騰的水勢,忍不住想到仁愛鄉的土石流……

感嘆中,忍不住還打了一通電話給羅志誠老師炫燿一下「竹中三位校友死黨聚會」的事!阿惠搖著頭看我做這瘋狂的動作,卻也沒阻止我──阿惠知道:我的炫燿中有一點報復的成分!阿惠知道:這竹中待了三年的羅老師,是我在竹中難得可以深談的朋友!如今卻要離開竹中去投入一個什麼「全人高中」,去搞一種只有少數有錢人才玩得起的「全人教育」……

哼!當年他還說要跟我一起做黎先生這段訪問的呢!

哼!當年他還慫恿我在竹中一起成立台灣研究社呢!

如今自己先落跑了!

打完電話,老闆和陳博士兩對夫妻的摩托車正好折回來,他們一起用手勢指點我們那間竹屋的所在。

我們繼續散步過橋,橋下的水繼續奔騰……

◎泰雅ASHONG的小吃店

過了橋,又是另一個世界。

橋邊,燒烤攤位還在營業;抬頭,好大一家的7-11發出刺眼的白光;西邊的第一家,幾百盞的黃燈,伺候著客人洗溫泉──應該是漢人開的吧!

溪邊第二家,就是那間竹屋了。

門口,一堆國中、高中模樣的原住民青年在聊天。我對他們點點頭,他們也報我以微笑。

進去一看,不錯!全用竹子的裝潢,頗得自然情致。面積小了一點,只能容納十幾個客人吧,卻在門口大大方方地設了一間很大間的廁所。

之前營業的客人剛剛散去,一個光著上半身、一身筋肉的泰雅年輕人正在收拾桌面。陳博士幫我介紹,原來他就是這間「蘭陵小吃」的老闆ASHIONG。

我遞上名片,並補充我的泰雅名字叫WADAN──阿惠在一旁虧我說我不是「WADAN」而是喝了酒就「完蛋」!

原來我這泰雅名字,是在宜蘭大同鄉陰錯陽差而來的。

五年前,我還是學校圖書館的讀者服務組長時,辦過幾次藝文活動,其中到過尖石的司馬庫斯,也到過烏來的福山國小,我也跟著MIGI到處交泰雅朋友。

有一次去大同鄉鄉長李玉慧家裡,李鄉長烤原味的山豬肉請我們,香噴噴的烤肉在鼻尖前面翻動著,MIGI知道我酒蟲又醒了,便去冰箱拿一瓶大瓶的美樂啤酒給我──咦?那你們自己怎麼不喝呢?原來他們中午有宴會,已經喝過了。MIGI還故意糗我:

「我們原住民十族喝酒是禮儀,哪像你這個『食酒族』,沒事亂喝酒!?」

聞言大快,我乾脆喝得更放曠些,明明沒醉卻裝出四五分醉的樣子。

一旁烤著肉,長得帥帥的鄉長女兒用鄙夷的眼神斜我一眼,一邊輕輕地說「WADAN VLIAT!」我趕緊問大人們是什麼意思?

鄉長一邊斥責女兒,一邊跟我解釋。原來WADAN VLIAT是他們族裡一個整天喝酒不務正業的人的混名──「VLIAT」是拉肚子的意思,是不可能用在人名的。但是用在通常只有「勇士」、「酋長」才能命名的「WADAN」之後,自有令人噴飯的效果。

從此以後,我就常在泰雅人面前自稱是WADAN,並補充這個名稱的由來。清境農場一個賣高麗菜的泰雅青年,聽完我的命名故事之後,還笑得當場滾在地下呢!

聽完故事,一桌人似乎比較喜歡我們了!大家一起招呼我們,讓座位、遞碗筷,勸酒、勸菜。

ASHIONG過來敬酒,我站起來說:

「應該我敬你!應該我這個假勇士敬你這個真勇士!」

阿惠又糗我:「明明是『完蛋』敬『WADAN』」

ASHIONG一飲而盡,說道:

「我媽媽就是大同鄉人,嫁到烏來的……」

「我知道我知道,從這邊福山國小往上可以通宜蘭的福山植物園……」

「錯了!」陳博士斬釘截鐵地打斷我!「這裡有一條『婚姻路』,是從你們住的名湯那邊出發,沿著桶后溪走上去。」

「婚姻路?」

「是的,部落之間的聯姻之路,消極的可以避免血統素質下降,積極的可以促進部落之間的團結,避免漢人的侵略……」

哇!我服了!轉頭問ASHUONG可曾走過?

沒想到,答案是「常常走哇!」

「為什麼?」

「打獵呀!下次來,我帶你去打獵!」

坐著的阿惠提醒我牆上掛著的各種獵物的頭、角,我想起一個成語──真是「頭角崢嶸」呀!

看著我欣羨的目光,ASHIONG嘴角泛出愉悅的微笑。

我的目光轉向另一面牆,哇!兩支漁槍──用橡皮筋射的那一種,末端的五六支鋼刺都亮晃晃的,似乎都還在服役中!

ASHIONG一邊解釋打造過程,我一邊愛不釋手的把玩著,那位MUGAN老闆似乎看穿我的心意,說話了:

「彭老師呀!下次你來,找我。我送你一支,我有收藏的!人家的可是生活要用的呢!」

千恩萬謝之外,臉頰上似乎多了三道線──慚愧呀!人家的可是生活要用的!

旁座另有一位陳博士,據說是海洋大學畢業的,現在負責「清流溫泉會館」……

還有一位潘姓大廚,不知道是外省人還是MUGAN,說話有一點口吃,聽說是全烏來最有名的主廚。他正在努力地敘說他今年收購全鄉的「馬告」的事。

馬告?不是國家公園的名稱嗎?

這下換那另一位陳博士跟我說明了……原來「馬告」是一種植物,可以拿來調味。泰雅人視為上品,漢人似乎還不太能領略箇中妙處……

我向潘主廚敬酒,潘主廚高興得連飲三杯,妙的是三杯下肚,口齒變清晰了!

原來他今年花了三十萬收購馬告,馬告因此漲價,他卻未因此得利,不過,他一再宣稱:

「我是對的,你們等著看吧!」那神情,讓我想起今天韓劇「大長今」裡,長今對醫女所說「沒有人可以叫我放棄」的語氣!我想:大長今會成功,潘主廚也一定會成功的。

換我喝三杯了。三杯未盡,原本在外面聊天的幾個年輕人進來玩「水果盤」,我看得不太舒服,卻瞥見其中一位穿著紅色T恤的年輕人,背後繡著「NEWYORK YANKEE」──紐約洋基,怪的是「NEWYORK YANGKEE」底下另有一個龍飛鳳舞的「ㄨㄞ」,我一把衝上去問他:

「小朋友, New-York Yankee我認識 ,可是底下的ㄨㄞ字是怎麼回事?」

他得意地笑了:

「我的綽號叫『歪哥』,那個『ㄨㄞ』字,是我親自繡上去的!」

「好!很好!你現在唸哪個學校?哪個科系?我們到外面去講,裡面煙味、酒味太重了!」

抓著剛剛玩水果盤的兩個年輕人出來,那個洋基隊的好像還不是很願意跟我講話,我祭出法寶了:

「你們認識『沙力妲˙台北』(台北˙我的家)節目的主持人MIGI嗎?我是她的好朋友!」

看樣子MIGI這張牌還真好用,不但那個洋基隊的跟我報上學校科系了,連其他小朋友都圍上來了!大家眾口紛云地跟我介紹誰的舞跳得很行、誰的歌唱得很棒、誰的籃球打得很好、誰的功課很不錯,還有誰只有一半泰雅……

可是,眼看我的腦筋已經不是很清楚了,趁著還能講清楚幾句話,把他們集合起來問一句話:

「你們知道漢人現在傷害你們最多在哪裡嗎?」

什麼「搶土地」啦!什麼「騙婚姻」啦……什麼答案都出來了!

「不是!」我大喊一聲,全部都安靜了……我說:

「漢人透過教育與媒體,宣揚自己的生活價值觀,卻讓你們討厭你自己,這才是漢人現在最大的罪惡!」

幾個小的一副聽不懂得樣子,幾個大的一副似懂非懂的神情,我進一步說:

「你們可以接受漢人的價值觀,努力唸書用最少的時間賺最多的錢,也可以保有自己的價值觀,努力過最真實的生活。但是,無論如何不可以否定泰雅人的原有的價值觀,懂嗎?」

剛剛似懂非懂的幾個大的,眼神還有些疑惑,我補充一句:

「就像你們的ASHIONG大哥哥一樣!」

似懂非懂的,還是似懂非懂!

不懂的,還是繼續不懂!

不知何時,ASHIONG已經站在我背後好一陣子了,他輕輕地拍一拍我的肩膀,說道:

「彭老師!這些孩子我會教的!夜深了,請回吧!」

一旁站著的阿惠,說:

「是啊!酒席都散了!」

「那誰付賬?」

「好多人搶著付賬,到最後是誰叫的菜誰付──我們沒叫到酒菜,所以沒得付!」

ASHIONG跟我說:

「彭老師!你已經付了!謝謝!」同時一巴掌拍向我:

「再見了!你一定還會再來的!」

這下換成我們似懂非懂了……

我們付了嗎?

掬著水聲,踏著月光,阿惠告訴我:

「不但ASHIONG會教,MUGAN老闆也會幫忙教!」

「何以見得?」

阿惠告訴我,就在我跟小朋友們在門口聊天的時候,有兩個又溜進去玩水果盤,MUGAN老闆大聲吼他們:

「喂!沒有看到大人在呀?」兩個就一溜煙溜出去了!

聽了這段補充,似乎水聲變得柔和了,月色更加皎潔了!

掬著水聲,踏著月光,我們繼續散步過橋,橋下的水繼續奔騰……

◎尾聲

開車,回到名湯溫泉會館,我們還再泡一次澡才睡──撈本嘛!

心想:大不了犧牲早餐,大不了睡到中午被服務生叫醒才收拾行李 check out嘛!

凌晨九點多,卻被一通電話吵醒。原來是客家雜誌陳康宏來電告知我寄去的阿淘歌資料他收到了,還有邀請新客家電台主持人保港講課的公文也發出去了,康宏還告訴我今年報文化營的人數破紀錄,問我可不可以以「文化之旅兩部遊覽車」80人的標準接受報名,阿惠跳起來說:

「可!那我這個被你冊封的『營副主任』就真的有工作做了!我可以帶另外一部車呀!」

好簡單!事情,就這樣解決了!

心情愉快,趕在九點半早餐時間結束前,下樓用餐,早餐部的歐巴桑問我們要不要煎個蛋?幾分熟?

心存感激之下,多聊了幾句,她建議我們剩下的時間去泡大眾湯,我說沒喝到那種「半手工咖啡」很遺憾!再多聊幾句──哎呀!她還是埔里客家人呢!

更離譜的是:她曾經來新埔買過柿餅,她曾經待過我們彭家提供的停車場,她還曾經賞過涼井的睡蓮池……

高興之下,她把剛剛幫我們煎蛋──實際上是負責護膚按摩的小姐叫過來介紹一番──哇!也是客家人──是美濃客家人!

趁著我們跟這位美濃客聊著天,埔里客家早餐歐巴桑衝上去辦公室去請經理,經理下來了:

「彭老師想喝咖啡嗎?我也是客家人呢!我是桃園觀音鄉人,在八德出生,我親自煮給你喝好不好?」

哇!哇!

這就是到處宣揚我是客家人的好處啦!

酒足、飯飽,帶著泡過湯的細緻,以及客家泰雅、泰雅客家滿滿的溫情,我們釋放了好久以來的緊張,我們離開烏來,取道北宜,奔向宜蘭。北宜公路的右邊山上,應該就是那條族群之間的「婚姻路」了吧!

◎附筆

欣聞MIGI在客家夏令營文化營的講題改為「 泰雅心、客家情 」,我想以這篇〈烏來泡湯一夜情〉文字感謝MIGI這五年來對我的提攜與幫助。

MIGI呀!與你的題目相對照,我這篇不就是「 客家心、泰雅情 」了嗎?

完稿:七月九日半夜,距離聆聽烏來橋下水恰恰48小時